--眾談婚姻的迷思 |
文/麥小瑩、許芸、葉信輝、于志方 文 |
我後來才体會到,她處在當時的條件下,不揭發我是很難的。這事錯不在她,而是當時的政治壓力。她如果不揭發而被關起來,孩子怎麼辦?當我想通了,就不再怪她。 |
時代的危機:一半人離婚 布什總統在2004年向國會提出的國情咨文中,有一項計劃是撥款十五億美元,宣傳婚姻的重要性,以求改善國民面臨的婚姻危機,包括教育、輔導低收入家庭的婚姻品質。 為什麼布什總統這麼看重國民的婚姻生活?據2001年全美的統計資料顯示,每一千人口中,約有八人結婚。同時,離婚資料顯示,每一千人當中,就有四位離婚者。這說明了美國的離婚率高達百分之五十。據統計單位預測,2004年若有二百卅萬對新人成婚,其中將近一半會以離婚收場。 專家們表示,自前任總統柯林頓和陸文斯基的婚外情,到名歌星小甜甜只維持一天的婚姻,從傳統的冗長痛苦的仳離訴訟,到今天價廉速成的網上離婚,可以看出“神聖婚姻”的觀念和品質,已經面臨嚴重的衝擊。 可喜的現象是,2004年一月份的《時代雜誌》刊登的婚姻與性愛的系列文章中,提到婚姻輔導專業方面的統計。1966年時,從事婚姻顧問的專家只有一千八百人,四十年後的2001年,已增至四萬七千多人。據估計,這些專家每年約輔導八十六萬三千多對夫婦。 雖然各派心理輔導專家的理論方法有別,但是這些統計都顯示出:雖然丈夫忙碌、妻子寂寞的怨偶,比比皆是,但他們不想分離。他們願意重整家庭。這就說明了不美滿的婚姻,有修復的機會和方法。 筆者因而特別邀請了三對夫妻,以過來人的身份,談自身的婚姻經歷,及感受、經驗。更邀請了三位婚姻家庭方面的輔導人員,從壓力來源、溝通原則、男女的角色,及重建的秘訣四個角度,談如何改善婚姻生活。他們是: 詹宏、劉美琳:教會牧師、師母,從事家庭輔導,育有二女一子。 莊光楨:配合政府醫療計劃,從事兒童、青少年及家庭婚姻治療的心理輔導多年。 陳志誠、陳德春:教會牧師、師母,從事家庭輔導,育二子。 王一樂、郝彤:結婚十一年半,育一子。 徐立、莊偉苓:結婚二十三年。 袁正清、何之雯:結婚四十八年,一對兒女已成家立業。
壓力頂在頭:內心陰霾重 一樂和郝彤的孩子快一歲時,幫他們帶孩子的姥姥姥爺回國,爺爺奶奶卻還沒簽證出來。那時一樂已獲得學位,找到工作,郝彤也通過醫生資格考試,正在家準備論文答辯。房子的打理清掃原來都是姥爺姥姥承擔,他們走後便由郝彤承擔。郝彤挺累也挺孤獨的。 更糟的是,她發現有時一樂下班回家也不問候她一聲,就直接去幹自己的事情。她覺得不再被重視和關心,心裡很委屈,遇到一些小事也容易發火、拌嘴。結果吵一次傷一次感情,郝彤心灰意冷地想:“認了吧,當初感情那麼好,如今也就這個結果,婚姻太讓人失望。”一樂則覺得自己的家,簡直像座墳墓。 徐立和偉苓則有姻親相處的問題。偉苓的父母第一次由台灣來看探望小倆口時,徐立不習慣家裡多了兩個人。而偉苓是家中的長女,家庭關係相當緊密,父母很自然地站在女兒的角度,觀察他們的婚姻,衝突就這樣開始了。
如何能溝通:要像站路口 心理學家莊光楨認為,夫妻爭吵是自然現象,因為人都不完美。通常在生下第一個孩子時,夫妻之間的緊張壓力就漸漸增加。有人說有了孩子,可以避免爭吵,事實上埋頭照顧孩子,只是一種逃避、轉移注意力的方式。如果夫妻平日不注意建立良好關係,等孩子長大離家後,反而要花更大的代價來恢復夫妻關係。 衝突的原因很多,但是若歸納為一個原因,就是“夫妻之間對彼此有假想”。丈夫假設他賺錢養家,就已經盡到他的家庭責任了。妻子呢,卻認為丈夫應該滿足她的情緒,了解她的幻想,還要幫忙教養孩子。 當這些假設與事實不合時,人就從失望轉為憤怒。雖然兩人無意傷害對方,但是內心受的傷害、委屈,就化成憤怒的叫罵。不管結果如何,都是兩敗俱傷,而且惡性循環。 因此,莊光楨建議,夫妻之間要學習耐心聽對方講話。不要預測,不要打斷;回應時,可以重覆對方講的話,而暫不發表什麼評論。很多的誤解的產生,就是因為沒聽完或預測對方想說的話,而或者急于反駁。溝通的原則,要好像站在十字街口,停、聽、看。 另外,最好固定安排約會,一個月或一個禮拜一次,無論是吃飯或看電影等,都可增加感情。不過,這要事先安排,不能是臨時決定。而且約會時不談問題,只是單獨在一起享受一段好時光。 劉美琳師母則表示,如果沒時間常常約會,也可以把握日常生活的片刻。她很珍惜每天和先生一起吃早飯的時間。他們利用這時候一起讀段經文,然後為孩子、為當天的事禱告。雖然不像燭光晚餐那麼浪漫,但卻是段單獨、安靜相處的寶貴時間。 陳德春師母則提醒大家,人與人的溝通有五個階層: 第一層面屬于問候語,比如:“你好嗎?”第二層面就講到事實,但不加意見,例如:“今天天氣很冷。”到了第三層面,就開始表達意見:“今天真冷,今年大概是近十年來最冷的一年。”而到了話語中加入感情時,就進入第四層面了:“今天冷得要死,真討厭。”最後的一個層面,則就講到內心的感受,比如:“我真的害怕、擔心”一類的話題了。 基本上,愈往下層面,愈會把心裡的話講出來。陳德春師母建議,夫妻之間有的時候,不要進入第四層面,最好就事論事。因為一有情緒介入,夫妻就很難再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事情了。譬如孩子放學回家不馬上寫功課,先生也任他玩,太太可以告訴先生:“如果讓孩子先玩,等他玩夠了,心不容易靜下來,功課在這種情況下寫不好。”而不是說:“你就是懶,叫你管孩子也不管!” 批評是導火線,因為批評都是以自我為中心,覺得別人做的不對。人遭受批評後會覺得被輕視,然後自衛,這樣,愛就減少了。夫妻之間可以建議,但是別忘了建議時要將心比心。
男女的角色:一樣不一樣? 平等但有別 一般說來,男人比較注重視覺的刺激,女人則注目于那位對她有情的人。男人以工作的能力評價自我,女人卻依靠愛情的關係來維持自我形像。這也是為什麼當婚姻觸礁時,女人會比較主動、積極地參加家庭講座,或尋求心理輔導。 詹宏牧師認為,男人較少尋求婚姻輔導的原因,一是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家庭狀況,另外,覺得事業比較重要,家裡鬧情緒是小事,現在不處理,過一段時間自然會好的。還有文化的影響。 中國的傳統文化並不鼓勵男人放太多心思在家庭裡,能維持一個過得去的情況就好了。而且事業不能等,但是家庭可以等。所以,男人尋求家庭輔導的心態比較被動。 但是由于社會的改變,女性的教育水準普遍提高,能力也漸被社會肯定。女性地位的增高也迫使男人調整心態。 詹宏牧師認為,男與女的地位,應是平等、沒有衝突的,但角色有區別。角色有區別是人類社會裡自然存在的現象,譬如兩兄弟玩耍,為了搶玩具而打架,父母親不會因為他們倆地位平等就任他們打,看誰打贏誰就爭到玩具。父母親多半對哥哥說:“你是哥哥,怎麼不愛弟弟?”又回頭對弟弟說:“他是哥哥,怎麼不尊敬哥哥?” 這樣的勸告,在孩子聽起來好像沒解決問題,孩子可能會覺得,爸媽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能解決。為什麼?因為兄弟倆是平等的,但是他們有區別。一個早生,一個晚生,他們的角色就不一樣了。同樣,在人類社會裡,角色有區別和兩個人的生命本質是平等的,沒有衝突。 男女的生命本質也是平等的。過去的男人,不應藉任何理由壓制太太,對婦女不公平。但同時,今日的男人,也不應該因為教育、職業或薪水的轉變,而不得不尊重女人,因為在這樣的動機下,不會真正地尊重女人。 男人必須從愛的角度思考問題,無論做什麼決定時,要想到太太會怎麼想,會有什麼樣的感受,她的意願是什麼,而不是因太太的客觀身份改變,而提高她的價值。男人的這種心態調整是必要的,也必須從這樣的角度來調整。
完全地接納 詹牧師、師母是在美國念研究所時認識而結婚的,詹師母覺得最親密的是,丈夫常常告訴她,他在想什麼。無論是高興或傷心,都很坦白。 她也很感激丈夫對她的愛護。記得有一次她向先生抱怨別人,先生並沒有批評她,反而帶著她一起讀聖經並解釋神的話,讓她覺得她沒被嫌棄,沒被看成小人。 詹牧師也對美琳十分信任、尊重,他說:“美琳知道我的個性,她不斷地規勸我。我也發現她說話的方式,比從前更有智慧、更誠懇。這麼多年來,我体會她對家庭、對我都有明顯的幫助,所以我接受的速度也愈來愈快。” 另一對夫妻,袁正清伯伯和何之雯伯母,也是因唸同所大學而結婚。他們的婚姻隨著社會的變化卻日益鞏固。袁伯母回憶:“1968年文化大革命時期,他因反革命罪名被學校從嚴處理,經過群眾批鬥後就被抓走了。那時老大十一歲,女兒才六歲。我是老師,但被看成反革命家屬。孩子也被岐視,精神上承受極大的壓力。所以只要一聽到開批鬥會的廣播喇叭聲,我們全家就心驚膽顫極了。 “後來沒有証據定他的罪,就放他回家。往後的四年,我們還是常常被抄家,他也仍受批鬥監督、勞動改造,做最髒最累的活。我們的婚姻受到嚴峻的考嚴,當時的工宣隊勸我和他離婚。我沒有搭理。因為我相信他不是個壞人,心裡從來沒有要離開他的念頭。” 袁伯伯被監禁時,當時的領導和周圍的群眾逼袁伯母檢舉他。袁伯母就寫大字報,揭發他偷聽蘇聯的電台。袁伯伯看了大字報,非常氣憤。他說:“我覺得我的妻子不應該揭發我。而且,這大字報登出來以後,更給了別人理由逼我、鬥我。回家以後,我心裡一直不原諒她,有時就把這事重提出來。 “我後來才体會到,她處在當時的條件下,不揭發我是很難的。這事錯不在她,而是當時的政治壓力。她如果不揭發而被關起來,孩子怎麼辦?當我想通了,就不再怪她。其實她既是我妻子,哪怕她真的做得不對,我也應該原諒她。如果我到現在還不能原諒她,那就是我對她的愛還不夠。尤其信了主以後,應該要有捨己的愛。我如果這點事都不能原諒她,還談什麼捨己的愛?” 是的,真正的饒恕,不是抹殺記憶,而是真正的接納,也不須談條件。
重建的密訣:探戈三部曲 正確的秩序 詹宏牧師、美琳師母一致確信,從聖經裡《創世記》的記載顯示,人與人之間沒有任何關係,比夫妻更親密。 所以,生活秩序應是上帝第一,配偶其次,再來是兒女。但是這順位、差別是沒有衝突的。因為心中有上帝,人才有愛和力量來生活,而且關係是永遠的;因為有配偶,才有兒女。
共同的分擔 今天的大眾媒体如廣播、電視、電影,不斷渲染單親,如單身女人的強勢。一些通俗電視劇,又把父親刻劃成妄自尊大,或丟三忘四的糊塗人。這些形像都讓下一代產生一種錯誤的觀念,以為父母親的感情並不需要什麼交流,也與自己無關。 照心理學家莊光楨的分析,父母感情不好,會帶給孩子多方面的負面影響: 1•缺乏安全感。長大後雖然組織家庭,但不信任任何人。 2•對婚姻不樂觀。 3•幼小的孩童,會認為是自己不好,父母才吵架。若父母因吵架疏忽了孩子,有的孩子更會去做些不好的事,讓父母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。 4•夫妻感情不好,通常對男孩的影響較大。女孩比較會找對象訴說,或藉寫作、畫畫舒解。但是男孩偏向壓抑,尤其到了青少年時期,在處理情緒和人際關係方面,沒有正確的學習對象,容易迷惑甚至于有錯覺,將來也不曉得如何面對妻子的情緒。 總的來說,孩子的安全感建立在家庭和諧上。媽媽是兒子見到的第一位女性,她怎樣對待丈夫,提供兒子將來對待妻子的期盼;同樣的,爸爸對待媽媽的態度,也影響女兒對男子的看法和婚姻的期望。 陳牧師、師母一致贊同,要教養兒女成功,最好的辦法就是身教。除了自己要婚姻美滿,給孩子提供一個溫暖的家庭外,父母花點時間和孩子談人生、信仰或道德,或是和全家坐在一起談天,都可以製造好的家庭氣氛。
從心靈做起 一樂深信,婚姻的重建要靠心靈重建,即改變自己的心。這個改變,要在信仰重建的基礎上才有可能。 因為說穿了,婚姻是兩個有缺點之人的最近距離接觸,是人以最本來的面目,出現在對方面前。自我中心是不幸婚姻的罪魁,惟有信仰可將其改變。另一方面來說,如果沒有信仰,生活沒有目標,人生沒有方向,也就沒有內心真正的平安,沒有真正的幸褔。 例如郝彤,她就常以《箴言》中的一句話自我提醒:“智慧的婦人,建立家室;愚昧的婦人,親手拆毀。”每當衝突發生時,她就用這話來面對,管住自己的口舌。 偉苓因体弱多病,常進出醫院。她說徐立信主以後,學會照顧她了。當她生病時,徐立會在出門之前,留張字條在床旁,提醒她不要忘記吃藥、喝湯。而當偉苓父親生病時,徐立把家庭管理得很好,讓偉苓能安心照顧父親。 袁伯伯以往認為,夫妻來自不同的家庭,性格、觀點都不太一樣,忍耐一下還可以,但是要做到恆久忍耐,是很痛苦的。 後來他慢慢体認,要做到恆久忍耐,首先要把自己的位置擺對,不能以自己為中心。 他說:“如果老是看對方這裡不對那裡不好,就是看自己了不起,看對方不怎麼地。如果我明白自己和妻子都是被造的,就知道我們倆是一樣的,應該是互相依靠的關係。比方說,我太太之雯性子慢、比較仔細,我比較粗獷急躁,我看她做事怎麼這麼慢,就生她的氣。 “但她做得慢有她的理由,是我不知道她的理由,就總覺她不對。其實這不是她不對,而是我的不對了。 “更何況,與其我單單催她,倒不如幫著她做,這時間不就省出來了嗎? “但做到這程度還不夠,還要体會神讓她這樣,對你有什麼美意?當我後來了解到,自己性子急不但人際關係要出毛病,對身体也有損害。我就明白,上帝要透過妻子幫助我,改一改我急躁的性格。當我認識這一點,我就願意逐步改變,改變時也不覺得痛苦了。” 兩人同心才能同步調。家庭,正是夫妻學習愛與合作的基本場所。
鏡中的反省:撥雲方見日 美琳師母認為,即使當初結婚的動機,不是愛和委身,只要願意悔改並拆除以前的錯誤心態,還是可以挽回婚姻的。因為夫妻衝突的普遍原因,是自己有保留地付出,卻要對方完全地配合。如果能改變這種心態,雙方決心成為好配偶,敬畏上帝,承認自己的過失,求上帝赦免,就可以從新來過,做個好妻子或好丈夫。 因為婚姻是神設立的最親密的關係,男女一起可以体會生活的美和奇妙。而且夫妻角色是多方面的互補,丈夫是領導者,妻子就是被領導者;妻子若是個幫助者,丈夫就是被幫助者,彼此有互動的關係。就像頭和身体,應該有很清楚的一体感。這是兩個人同甘共苦,一起感受,互相信任,彼此依賴的美好經歷。 婚姻正如婚姻與家庭治療家,摩斯蘭得教授(Dr. Ron Moslener)所說:“婚姻是面鏡子,人可以從婚姻中認識自己。你在抱怨對方的過程中,發覺自己並不怎麼好;你也能從欣賞對方的言行中,看到自己的需要。”□ □ 作者群來自新澤西州,分別從事教育、化學及文字工作。□ □ |